写在《新中国捐献文物精品全集》出版之际
发布时间:2020-07-15 | 发布者: 东东工作室 | 浏览次数: 次张伯驹、潘素夫妇在作画。 1962年孙瀛洲(右一)、陈万里、冯先铭与瑞典友人威斯兰德的合影。 明成化斗彩三秋杯(孙瀛洲捐献) 北宋大观通宝(特大钱)
本报记者 路艳霞
五年前,中国文物学会启动《新中国捐献文物精品全集》出版项目,本月底,首批出版物将面世。这是对半个世纪前,那批文物捐赠大家的致敬礼。
这样的致敬礼,也许来得太晚,但好在我们终于记起。
据调查,新中国成立以来,各界捐赠文物数十万件计。文物捐赠大家的珍藏如今在各个博物馆更多只是那般静默地居于一隅,但其背后的精神和故事不应该也这般静默。出版前夕,记者遴选一二,走近捐赠大家的后人,回顾文物收藏背后惊心动魄的故事,梳理他们为人治学的精神。我们聚拢起一个宝盆,这里面装着家国情怀、无私无畏和庄重严谨,更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博大情怀。
“今还珠于民,乃终吾夙愿”
——收藏鉴赏家、书画家张伯驹(1898—1982)
首批出版物中推出的是《张伯驹、潘素卷》,共三本,这也显示出大收藏家张伯驹在文物捐赠史上的崇高地位。
张伯驹的女儿女婿住在位于后海南沿的张伯驹纪念馆,这里经过初步的整修后,尚未对外开放。进入小院,张伯驹和夫人潘素的合影照片被摆放在正房最显眼的地方,这对夫妇目光沉静,儒雅高洁。
张伯驹为了收藏,名下的房产早已全部变卖,他的女儿张传綵只从母亲那儿继承了这个小院。如今已是84岁高龄的张传綵提起父亲捐赠的那些绝世珍宝时说,“小时候从未见过,像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的陆机《平复帖》、展子虔《游春图》、李白《上阳台帖》、杜牧《张好好诗》等等,也只是知其名而已。”但对于父亲的捐赠,她从未埋怨过,“他捐给国家很自然,不是朋友怂恿,不是形势所迫,是心甘情愿。对他的做法,我非常赞赏,我永远爱我父亲。”
张传綵始终记得,乱世中父亲是如何艰难地护卫那些宝贝,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为了把我父亲赎出来,那个时候都是我母亲一人承受。”张传綵说的是1941年那次震动上海滩的绑票事件。张伯驹刚步出巷口,就被一帮强人持枪绑去,索价300万元(伪币)。此后,绑匪派人传话,说张伯驹连日绝食,昏迷不醒,但求一见。潘素见到张伯驹时,他憔悴不堪,但还再三叮嘱妻子:宁死魔窟,决不许变卖所藏古代书画赎身。僵持了8个月之后,绑匪眼见巨额赎金无望,只得将赎金降至40万元,张伯驹这才重获自由。
此后,张伯驹为了让藏在北京的宝贝有个妥善安置,决定冒险将其转运至西安,于是只得将独生女儿放在老熟人、国民党11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家里,“这一放就是半年,他一次次从北京把东西转运至西安,我都记不清是多少次了。”张传綵说。
“我老岳父虽然出于爱好收集了这些文物,但他思想非常明确,就是要用身家性命来留住它们,绝不允许把它们卖到外国去。”张伯驹女婿楼宇栋今年86岁,做了一辈子文物工作,前年刚整理完成《张伯驹集》。
据他讲述,1946年,故宫散失于东北的书画陆续出现在市场上,其中隋代展子虔的《游春图》是保留至今、我国年代最早的一幅画迹,被琉璃厂古董商马霁川收入,“我岳父担心国宝被商人转手卖到国外,立即向马霁川询价,结果要价八百万两黄金。”据楼宇栋介绍,当时张伯驹建议故宫博物院收下,但得到的回复是没钱。而张伯驹已收入宋元巨迹,手头相当拮据。他想来想去,忍痛将原购弓弦胡同李莲英的一处占地13亩院落出售,凑够240万两黄金,好说歹说,才将国宝买了下来。
张伯驹用身家性命换来118件文物,他于1956年进行的文物捐献,其中8件精品还获得了文化部的褒奖状,但谁知1957年就被戴上了右派帽子。楼宇栋回忆:“我岳父当年说过,个人受点委屈不仅难免,也不算什么。自己看古董也有过差错,为什么不许别人错戴我一顶帽子呢?”可是磨难还是接二连三,1964年他将南宋《百花图卷》捐给吉林博物馆,“文革”期间却被打成现行反革命。面对常人无法忍受的遭遇,多年以后,张伯驹在病榻上才向女儿女婿提及:“人生在世,爱国是大事,决不能糊涂,小事满可不必计较。”
张伯驹曾写过如下文字:“予所收藏,不必终予身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传有绪,则是予所愿也!今还珠于民,乃终吾夙愿!”楼宇栋说,他岳父的意思很明确,东西他虽然研究了,欣赏了,但是不归他所有,而是要留给国家,供后人研究所用。
但事实是,张伯驹的意愿并没有得到充分实现,即便是作为张伯驹的家属,此前也从未见过他昔日捐献文物集中公开出版过。“所幸有了这部精品全集,这是对我岳父最好的纪念。”楼宇栋说。
“只要你们看上的东西随便拿”
——古陶瓷鉴定专家孙瀛洲(1893—1966)
距离孙瀛洲捐献国家3940件文物快50年了,他“一锅端”式的磅礴捐献气势,在孙瀛洲的子女和弟子心中,依然留有不可磨灭的印象。
孙瀛洲弟子、故宫博物院研究员李辉柄已82岁高龄,他清楚记得,1956年,他在故宫工作第4年,到孙瀛洲住地清点、登记捐献文物,“他对我们说,‘只要你们看上的东西随便拿,越多越好,剩下来的破烂我留着。’”
对孙瀛洲之子孙洪琦来说,那次捐献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则始终带有一丝神秘感。“父亲在敦华斋专门有一间屋子放这些宝贝,普通朋友都看不了,只有懂行的人才被允许入内。但在正式捐赠之前,父亲决定让全家人看上一眼。我那时候很小,只觉得那些宝贝就这么一晃,后来就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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