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和平之神" :一位晚清上海地方官的奋斗
发布时间:2019-03-29 | 发布者: 东东工作室 | 浏览次数: 次《上海租界及老城厢素描》,[英]麦克法兰 等著,王健译,三联书店2017年7月出版,248页,48.00元
晚清的咸、同年间,上海有位重要的地方官,在基层、领导、内政、御敌等诸多岗位上,都做出过颇为突出的成绩;所以在他去世后,得到了朝廷的追赠与建祠传供的殊荣。古语有言:“有功德于民则祀之”,纪念这位地方官的祠堂在上海就设立了很多处,比如著名的静安寺里就曾供奉过这位官员的牌位。他的专祠则设在县城内,入祀的那天,上海县为其举行了盛大的迎神赛会,几乎全城的人都赶到城内参加这场盛会。
这一切,在一位西洋记者的笔下保留了下来。据西洋记者称,这位去世的地方官被朝廷追封为“和平之神”;我们则知道,他其实生前就被称为“刘青天”,病逝后获得“右都御史”的赠衔——他的名字大家或许有些陌生,他叫刘郇膏。
基层的奋斗
刘郇膏(1819-1867)字松岩,河南太康人。道光二十七年(1847)进士,晚清大学者俞樾为之作神道碑,《清史稿》有传,另有上海地方志书《上海县志》《青浦县志》及苏州府县诸志,皆列其传记。《清史稿》传中皆为他与太平天国作战的描写,相比而言,关于他在基层的奋斗,上海地区的府县志中则要丰富不少。
《清史稿》里记载,科举高中的刘郇膏,随即便成为江苏省的一位知县,我们尚不知道他第一站在哪里,不过他第二站肯定来了上海。咸丰元年(1851)他代理南汇县令,三年又改娄县令。在娄县任职的一年多时间,刘郇膏展示出自己在民防方面的天分,就在咸丰三年秋,小刀会于上海郊外的响应者趁机暴乱。刘知县仅带领数百名“漕勇”便平定了上海西北局势,并在此年春兼任了嘉定知县(嘉定时隶太仓厅)。同年,已有丰富知县经历的刘郇膏,升任松江府同知(副知府),次年改青浦县令。在青浦待了三年后,刘知县再一次改到松江府境内最重要的上海县担任县令,五县之地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在青浦时,刘郇膏被称作“为政异等”,据说他尤其擅长断案,不过县志中似乎没留下更生动的例子;但是在民生方面,刘知县还是展示出了不可多得的才能。咸丰六年,江南大旱,刘郇膏带领大家驱蝗保稼,从传世文献来看效果还不错,刘知县还留下两篇驱蝗告神之文:《祭城隍神文》《祭刘猛将军文》,传诵一时。青浦于晚清时多次遭到地方土匪滋扰,平民子弟失学情况严重,刘郇膏在全县五镇——青浦旧治、青龙、黄渡、封林庙、朱墅五地——特辟土地,筹建义塾,因皆在县北,被通称为“北乡义学”。在担任上海知县后,又因两所名校——敬业书院与橤珠书院——于兵燹之后经费入不敷出,当时自身县务也不甚富余的刘郇膏,愣是在上海县城外遥远的黄浦江边,划了一片新涨而成的沙洲给敬业书院管理,先是收租,后来整体出售,作价充了书院的教育经费。顺便说一句,二十世纪初,那片沙洲迎来了又一位来自教育界的主人,那就是后来上海滩赫赫有名的沪江大学。
据说上海在咸丰年间乱后,街市破败,民不聊生,不仅安顿活人不易,本地殡葬事体也让人头疼,志书里载:“逢民命案,检验胥役,图保多方需索,邻右多至破家”,真的到了“死也死不起”的地步。刘郇膏改革旧的殡葬制度,凡事一应归本地大善堂“同仁辅元堂”办理,不经他人之手,并立碑于署门,永为其例。另一桩他在上海办下的大事,便是疏浚县南的漕河泾。龙华港内的漕河泾之前久已淤塞,直到咸丰九年刘郇膏重开,并在河上新修、重建多座桥梁,如漕河桥、东安桥、永济桥、报恩桥等。刘知县开浚漕河泾时亲自在此坐镇,设局于漕河北侧的一座小庵之中。
即便是战火纷飞的日子,进士出身的刘郇膏还是很重视乡邦史乘的搜集整理;虽然咸丰年间主政上海的刘知县没有时间和精力修出一部“咸丰上海县志”,但他在搜罗文献方面还是为后代学者做出了贡献。刘郇膏在任上找到了之前被认为不传的《嘉靖上海县志》,在当时被认为是最古老的上海县志。近代著名学者陈乃乾在《嘉靖上海县志跋》中提到这种珍本方志的价值时说,“新志虽出,而旧志仍不能废”。刘郇膏在咸丰十年得嘉靖《志》后,延请宝山人蒋敦复重修县志的“沿革表”“官司选举表”“宦绩人物传”等卷,虽然未能成书,但都被以俞樾为总纂的《同治上海县志》所吸收,成就了“门类允当,脉络清晰”的经典志书之作。
战火洗礼
在各种传记中,都把稳定上海局面作为刘郇膏在太平天国战争中最大的成绩,他也因此在战后由县令被升为松江同知、江苏候补知府直至布政使。当然,一开始刘郇膏还是颇擅出击的,在小刀会起义时,在嘉定有土匪名为相应、实为作乱的情况下,坐镇娄县(今松江区)的刘郇膏带领民兵便平定了嘉定县。咸丰十一年太平军第一次东攻,连下上海周边诸县城,刘郇膏孤守上海,他的老上司、时任江苏布政使的吴煦(1809-1872)要他迎战浦东的太平军,刘知县硬着头皮出击,大败而归,自此他坚持固守待援。不过吴煦还是在这场事变中,找来了刘郇膏的同年、淮军的创始人李鸿章,又以出卖本地利益为代价,招募英法军事势力共同防御,终于在之后的战斗中安定住上海。吴煦于次年(同治元年)因“洋枪队”改“常胜军”及军中洋将“殴官抢饷”事被革职,名声大减,《清史稿》里也对其略有挤对之意,且把最终守住上海最大的功劳给了刘郇膏。《清史稿》有这么一段:
(李秀成)进犯上海。(刘郇膏)登陴坚守十馀日,“贼”不得逞而去。时大吏萃居上海,或议他徙。郇膏曰:“沪城据海口,为饷源所自出,异日规复全省,必自此始。奈何舍而去之?”
从刘传上下文可以看出,那位不具名的“大吏”,就是时任江苏布政使吴煦,而他的一大罪名就是曾经想弃城而走,但遭到知县刘郇膏的断然拒绝。不过刘的理由也有趣:因为上海对外贸易发达,是军饷最好的筹集之所,所以这里会是克复全省、夺回太平天国首都南京的开始之地。如此犀利且具全局性的观点,出自当时仅为县令的刘郇膏之口,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事实上,在老同年李鸿章嘴里“吏才欠精核”“不善理财”的刘郇膏,好像并没有沾染到什么华洋杂处的沪上习气(“沪中人才多染习气,惟刘郇膏朴实爱民”,见李鸿章致曾国藩书),似乎也说不出“为饷源所自出”这样的话——那句话其实倒更像是李鸿章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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